Jenny本以為會是周末，不過第二天早上Carter就再度出現了。

第一眼Jenny險些沒認出來這是Carter，他扶著一輛舊自行車，穿著康斯坦斯的校服，最重要的是發型。

“這是假發嗎？”她忍不住伸手拈了一縷他額前的金棕色的劉海。

Carter微微偏頭：“當然不是，我只是染了顏色，換了個發型。”

Jenny說：“我沒註意你的頭發已經留的這麽長了。”過去Carter額前的頭發總是向後梳或者卷起來，從沒放下過。

Carter舔舔嘴唇，沖她一笑。

這個笑容陽光俊朗，Jenny越發覺得他簡直就是另一個人，比起“你吃錯藥了”，她更想問“你在玩什麽”，但最後Jenny一個都沒問，而是說：“你哪裏來的校服？”

Carter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這就是我的，不過是幾年前的。”

Jenny看向自行車：“這輛自行車顯然也不是給我的禮物了？”

Carter沖著自行車後座一歪頭，笑道：“上來。”

Jenny確定道：“你知道我今天要去實習吧？”看到Carter含笑的表情她就知道答案了，忍不住問：“你這麽閑嗎？”

Carter目光投向他處，舔了一下嘴唇，“我可是答應了Rufus要好好照顧你。”

Jenny說：“我確定不是這種照顧。”

Carter露出個壞笑，在全套校服的襯托下異常青春可愛：“我早就不是聽話的乖學生了。”

Carter騎自行車載著Jenny橫穿半個洛杉磯，然後拿著一張明顯是從谷歌打印下載的地圖找到動畫工作室，敲開門，熱情洋溢地笑道：“我是Dan Humphrey，這是我妹妹Jenny Humphrey，以及，她是你們是漫畫家。”

從看到Carter這一身打扮，Jenny已經對Carter能說出什麽都不驚訝了，只是在心裏想，她親生哥哥都不是金發呢。

Carter真的像個稱職的哥哥一樣，跟在場的每個人都握手問好，和他們一起給Jenny安排好位置，臨走之前還叮囑：“手機、門卡、記事本、筆、加熱杯、紙巾，都在嗎？”

Jenny木然點頭。

Carter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頭發和後頸，“晚上見，Sis。”

好嘛，原來他晚上還要來接她回家。

給他們的開門的青年，Alex，大概以為Jenny是出於青春期不想被父兄管太多的那種女孩，跟她感嘆道：“你哥哥真愛你。”

Jenny回答：“我知道。”

Dan很愛她，Carter，雖然不是愛情或者親情那種愛，也的確愛她。

工作時間是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中午休息一個小時。

這個動畫工作室不大，一共才十六個人，多半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其中還有好幾個不是全職，兼職畫漫畫、廣告設計之類的，今天才有六個人在。

由漫畫改編動畫很多前期工作都省了，比如劇本、人設、色彩風格什麽的，再加上Jenny已經把故事圖版畫好，更是省掉許多功夫。

她乘車的這幾天，動畫制作就已經開始。工作室把她的名字也寫進創作人員裏，職位是編劇和原畫師。

Jenny擅長在感情上下功夫，也就是精神上的細節處理，物質上就差了不少，畫那篇漫畫的時候，大部分場景都集中在一個窗臺上，左右是房間的一角和窗外城市的一角天空。工作室在設計場景時將背景大大擴充，因為Jenny的創作背景是紐約市，他們打印了一面墻那麽大的紐約平面圖貼在工作室墻上，還在電腦裏構建了整個城市的3D模型。

再者，雖然Jenny的漫畫比起Alison的抽象畫通俗不少，但她的思考方式仍舊是藝術性的。她可以在三分鐘內想出一個動人的小故事，卻花三天都沒法寫出一個角色從成長背景到社會關系還有愛好習慣等等的完整履歷。完整的故事圖版每一幅畫面都要配上相應的對白、動作和註釋，這種提煉能力Jenny就沒有。

Jenny的實習分為兩個部分，在制作《一片葉落下，又飛走了》這部動畫期間，她是已經完成分內工作的主創人員，可以自由關註任何一個環節，完成之後，她就是個打工的實習生，要進行枯燥機械的基礎工作並且從中學到東西。

目前工作室的人員主要分成兩撥，一撥給圖畫上色，一撥制作音效，和Jenny簽訂合同後，工作室就已經聯系配樂師，並且把配音要求的信息掛到演員工會招募。

Jenny正好趕上面試，也得到一個面試官的位置。

老實說她完全聽不太出來差別，雖然演員們音色和風格各不相同，沒有一個人讓她覺得“就是他”，也沒有一個人讓她覺得“完全不對”，她對聲音從來不敏感。

兩個主角面試了一天，其他配角諸如養花的一家主人、試圖捕鳥的鄰居等等寥寥幾句的臺詞，挑起來就很容易，就那麽幾句臺詞，哪怕配音稍微不太符合，後期也能修改。

Jenny聽了一上午面試，下午去看做音效。

這部動畫是2D，特效不多，最麻煩的環節就是音效，十分鐘的動畫，按照情節規劃最少需要五首配樂，還有各種開門關門、風雨、車輛經過等等聲音，工作人員從成千上萬條背景音資源中挑出合適的或者最接近的，再進行修改。

漫畫後期有一個場景，花的一片花瓣被風吹掉了，鳥追著飛行了整座城市，才把花瓣追到，銜著飛回來。

Jenny畫這一段時相當隨心所欲，她抱著素描薄，乘巴士繞了整個紐約一圈，看到覺得合適的地方就畫下來，回去之後隨便在地圖上畫了一條亂七八糟的路線——反正是風的追逐，然後按照自己喜歡美化或者修改那些場景，展現在漫畫中的只是一格格裏的背景。

做成動畫這一段就堪稱麻煩透頂，Alex告訴Jenny，如果不是有已經做好的城市3D模型和Jenny帶來的創作資料，這兩分鐘就能做一個星期。

即使如此，Jenny看到關於這段動畫的音效參考目錄就覺得有點暈了，城市各個部分都有不同的聲音，商業區、住宅區、校區，繁華的、熱鬧的、冷清的，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明暗、不同的色調，那麽多參數在一起，要讓人對鳥的追逐身臨其境。

Jenny以前畫畫不能說全是憑感覺，但也沒有這麽精確過。

雖然她沒打算學這種做法，還是不得不敬佩對此樂在其中的工作狂人們。

第一天實習，Jenny基本是在參觀中渡過，下午五點鐘，Carter真的來接她了。

確立角色形象的時候，工作室制作了一盆花和一只鳥的實物模型，工作走上正軌，已經不是很需要它們，就送給Jenny這個原作者了。

Jenny拿給Carter看，說：“心情有點覆雜。”

Carter翹起嘴唇，說：“覺得你的角色活了嗎？”

“有一點，”Jenny說，“今天我看到配音試鏡，用已經做好的動畫片段，念我寫的臺詞，它們在屏幕上動起來、說話，突然覺得這個故事好陌生，不是我畫的。”

上輩子她除了玩，沒有愛好也沒有特長，連學校辦黑板報都沒她的份兒，在這裏，她畫了漫畫，發表了，出書了，現在做成動畫了，好神奇。

Carter慢悠悠的地騎自行車，問：“還有呢？”

Jenny說：“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了不起。”大概人多活一輩子真的能做到很多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Carter被逗笑了，說：“你一直都很了不起。”

Jenny看不到Carter的臉，不知道他說這話時是什麽表情，不過他的聲音還是很好聽。

Carter把Jenny載回洛杉磯市中心，途中帶她到超市買了不少菜，還帶了一份公交車手冊給她。

這禮物倒是稱得上及時，不管Carter今天接送Jenny是心血來潮也好，放心不下Jenny也好，他肯定沒工夫天天這麽幹。

晚上Jenny做飯，Carter等待飯菜上桌的時候，看了Jenny《月亮河》的畫稿，突然問：“按你最初的風格會怎麽畫？”

Jenny在煮蘑菇奶油湯的間隙聽到Carter的問題，楞了一下，才想明白，她的作品風格的確在改變了。

然後她回答：“大概不會畫出在河水的生命裏沒有生與死，只有循環這種概念，而是畫……它們一誕生就朝著死亡奔去吧。”

Carter往沙發上一靠，仰頭從顛倒的世界中看著廚房裏的女孩，笑出聲來：“Jenny，你真可愛。”

Jenny回頭盯著他片刻，沒看出來他是想說“能有那麽消極想法的小姑娘很可愛”還是“現在的Jenny比較可愛”，轉頭繼續做菜。

吃完晚飯Carter就走了，感慨地說：“瑣事纏身啊。”

Jenny自己在公寓，畫了一張學生裝Carter的素描，她想寫個註，比如“瘋狂的角色扮演游戲”什麽的，但又覺得這挺精彩，最後什麽都沒有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洛杉磯這幾章和前面畫風不太一樣，就把標題改成休養了。

這一章Carter的扮相原型是幻影裏面的男主角B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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